楔子
曾經有位十分有名的作家,有名到即使不看小說的人也知道她的名字。
她所寫的小說涵蓋各種題材,舉凡科幻、怪奇、鬼魅、武俠、情愛、奇幻等,沒有她寫不出來的,也因此她的讀者各個年齡層都有。部落格也絡繹不絕,每天都有好幾百名的讀者留言與詢問。
這位作家的讀者會如此捧場原因無他,除了小說故事吸引人外,就是她一直以來都會回覆每位讀者的留言,這使大家感覺與她越來越接近。
慢慢的,讀者與作家之間的界線變得模糊,作家的私生活越來越受到關注與打擾,於是作家減少回覆,只要問題重複、過於私人、沒有禮貌等,一概不會回覆。
這下讀者們可不高興了,尤其是那些喜歡她好幾年的忠實粉絲,覺得作家在成名後一腳把他們踢開。
某天,一位從作家默默無聞就開始支持的讀者留言,說著自己的生活苦悶毫無意義,像是受到了挫折。
作家不是沒看見這則留言,但她那時候忙著校稿、截稿、與出版社聯繫以及商討封面,還有朋友的生日、餞別聚會、喜宴、同學會等一些屬於她私人該有的社交行為,也因此,等她正視到這位讀者時,已經上了新聞。
這位讀者燒炭自殺,遺書上寫著自己在學校遭受忽視、在打工處被刁難、在家中被冷落等多項讓人灰暗的事物,然而他在遺書最終寫著一句話──在我黯淡無光的人生中,只有她的書是我生活的全部,然而在我最需要幫助時,她卻冷眼的忽視我,像其他人一樣,為此,我的生命將再也毫無意義。
他的房間放滿她的書,於是媒體新聞很快知道,遺書裡所寫的「她」,指的就是這位暢銷作家,於是媒體開始抨擊,為什麼死者在作家部落格上留言表示生活不順遂,作家卻沒有任何回應,就連適度的開導也沒有。
新聞名嘴開始介紹這位作家的生平,連初戀情人都被翻了出來,作家感到心力交瘁,除了創作追尋靈感,還要注意到每個人的心情嗎?她只有一個人,認為自己已經盡力做到最好,要兼顧家庭、工作、社會還有很多人的眼光,她已經盡力了。
她在新聞媒體與鏡頭的面前不只一次說過,她自認為已經做得很好,她盡心盡力去回覆每一個讀者,一樣的問題她每天回覆好幾次,她會抽空辦聚會、做小禮物等,她還要處理好自己的私生活,讓朋友和家人知道作家這條路並不是那麼輕鬆,她已經盡力把每件事情做到盡善盡美。
但沒人領情,大家都說,花一點點時間回覆那位死者很難嗎?
所有人只看見表面,沒有人知道她曾收到多少類似這樣的訊息,她的確輕忽,因為她不是他們現實的朋友。
「如果死亡就是對的,東方社會就是死者為大,那是不是我也死了,你們就能了解我的無奈?」作家最後一次在自家樓下被媒體逮到時,兩眼空洞的這麼回答。
這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同情,大家只是越來越批判這位作家,批評聲浪襲捲而來,網路甚至發起拒看她的書的活動,成千上萬的網友在上頭留言,請這位作者別說得那麼冠冕堂皇,說她該重視自己的衣食父母──也就是讀者,並請她以命償還等激烈字眼。
她的部落格湧進謾罵,從她的談吐、外表、行為、學歷甚至是書的內容無一倖免,最後就連幫忙作家說話的朋友也慘遭批評。
出版社決定重新召開記者會,要作家公開為自己言行舉止失當道歉,並且休息一、兩年。
所有媒體到了現場,全國都在等著這場Live記者會,場地選在出版社的一樓大廳,中間是圓形的鏤空建築,抬頭可以直接看見頂樓的天花板,而每層樓的走廊都可以看見一樓大廳。
白色的桌子與黑色麥克風放在前方,出版社的總編以及公關部經理坐在兩邊,然而正中央的位子,也就是作家的位子卻還是空的。
媒體們不耐煩的催促,總編擦著汗,一面要其他編輯打電話給作家,突然從上面落下許多A4大小的紙張,所有媒體機警的往上看,攝影機也轉了上去,那位作家穿著白色洋裝站在四樓,手中拿著一疊紙張,不斷的往下撒。
她神情憔悴、眼神失焦、披頭散髮,媒體們雖然被她的樣子嚇到,但內心卻十分欣喜,這下又可以大做文章了。
然而就在她將雙手往前一攤、將所有紙都往下撒時,所有人都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從樓上一躍而下。
鮮血噴灑一地,全國Live的情況下,所有人都看見她的死狀。
其中一位記者顫抖著拿起散落一地的A4紙張,每一張紙寫的都是一樣的四個字──人言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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