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鬧哄哄的發動機車,讓我覺得整個就像是飆車族聚會。
「阿恆,你不要騎太快喔。」小藻扭捏的笑了笑,但阿恆卻將眼神移到正接過大地給的安全帽的我身上。
「我幫妳戴上。」大地拿過我手中的安全帽。
「喔,謝謝。」我有些彆扭的說。
「你有精神一點好嗎?不要騎一騎睡著喔!」樊樊邊說邊跨上歐賺的橘色機車,還一邊嫌棄顏色很土,歐賺卻也沒反駁。
至於和紜雖然悶悶不樂著沒抽到阿恆的鑰匙,但卻因為豆子說的笑話而樂不可支;加上豆子有點肉肉,在這樣的寒冬夜晚能擋掉大部分的風,某方面來說和紜可是抽到了上上籤。
才這樣想,大地另外拿出了件外套披到我身上。
「這樣比較不會冷,這可是羽絨衣啊。」燈光太暗,讓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我想他也看不清楚我的,我小聲說了聲謝謝,將外套拉緊。
畢竟我從來沒有過類似被追求的經驗,經驗值零的我不知該作何反應。
然後這也是我第一次坐男生的機車,我只坐過爸爸騎的機車,平常我都會將爸爸抱得緊緊的,可是大地又不是爸爸,那我的手該放在哪?
當歐賺的橘色機車經過我面前,我看見樊樊扶著後座手把;下一部是阿恆的白色機車,小藻將手放在阿恆外套口袋;接著是豆子的藍色機車,和紜整個人縮在他後面。
我和大地是最後一部,停車場已經沒有人,大地轉過頭來說:「妳可以把手放在我的外套口袋才不會冷。」
聽他這麼說,我立刻將手伸進去羽絨衣的口袋裡,大地看到我這舉動愣了愣,隨即笑了出來:「那也是我的外套沒錯。」
我聽得糊裡糊塗,他不是叫我把手放到他的外套口袋嗎?
因為唸的大學地處偏僻,馬路寬敞車子又少,每個人時速多在六、七十,雖然穿上大地的羽絨衣,但我的臉還是在寒風中被吹得冰凍,停紅綠燈的時候我呼出一口白煙。
我喜歡在冷空氣中吐出的白煙,體內的熱空氣與外頭的冷空氣相互碰撞所產生的煙,總讓我覺得好美,所以我不斷的吐出那些白煙,直到大地呵呵的笑了起來。
「妳在吐白煙嗎?」大地說。
這讓我尷尬的笑了兩聲。
「沐穎,妳是哪裡人啊?」他接著問。
「台北人,綠燈了。」我拍拍他的肩膀。
「那妳有幾個兄弟姐妹?」他轉動油門繼續大聲的問我。
「我是獨生女。」
「妳喜歡貓還是狗?」
「我喜歡狗。」
「那妳有什麼興趣嗎?」
興趣?這問題可真好,我對什麼都有興趣,但沒有特別有興趣的,「吐白煙吧。」最後我這麼說。
「那妳夏天不就很無聊?」大地哈哈大笑著,聽完我也笑了。
「難怪夏天我總提不起勁。」
「看來夏天要幫妳找一個新的興趣了。」大地這句話講得有些緩慢,讓我不知要怎麼回答。
噢,這可真怪異。
班上大多數人都參與了這次KTV之行,我們拿到了宴會型包廂,而若要說大學時代的KTV跟高中時代的KTV有什麼不同的話,那就是多了酒精。
「來來,大家舉杯,乾杯!」主持人大地站在前方,要大家小酌一口啤酒。「喝一口就好,畢竟大家都是騎機車來的,不要酒後駕車啊!」
「放心,喝醉的就坐計程車吧。」豆子一面喝著啤酒一面吃著薯條。
雖然我們是滿十八歲沒錯啦,但是看見抽菸的人還是有些驚訝,都不會先問一下不抽菸的人介不介意菸味嗎?
「菸味好臭!討厭。」樊樊捏著鼻子。
「對啊,我快要鼻塞了。」我也跟著說。
不過我們兩個只有互相抱怨,沒有膽子說出來。
大地望了我一眼,再次拿起麥克風:「公共場所請勿吸菸啊,菸癮犯了的朋友們就請到外頭吹吹冷風順便醒酒吧!」
領導人說的話很有影響力,半小時後包廂裡就沒人再抽菸,為此我衷心感謝,在心裡對高智勳這個人的評價往上爬了好幾格。
「我們就唱到早上七點怎麼樣?」大地再次跟大家確認。
「可是明天第三節就有課,這樣回去睡不到什麼耶!」我發出聲音,全班有些訝異的看著我,接著哈哈大笑。
「蹺課啊!」
「不要睡啊!」
他們此起彼落的說著,讓我紅著臉低下頭,只有我在擔心明天的課嗎?
「這就是大學生活吧,我聽我表姐說過就是不斷玩樂,但是也要注意不能被當啦。」樊樊在我旁邊笑著,說完後就跑去電腦前點歌。
什麼?這就是大學生活嗎?
來學校前,我爸媽還說晚上十點睡覺,白天乖乖上課,然後平安畢業這樣。
十八歲以後才發現這世界跟我想像的不一樣,我有感而發的拿出手機,發了封簡訊給林宗穎。
大學生活好糜爛。
很快的他就回覆:妳的一大步往後退了。
我幾乎想像得出來他笑著傳簡訊的模樣。
「妳果然就是獨生女。」忽然大地坐到我身邊。
我趕緊將手機放到口袋裡,「什麼意思啊?」
他瞄了一眼放入口袋的手機,「被爸媽保護的很好啊。」
這不知道是褒還是貶。
「但我喜歡這樣單純的女生。」大地耳根微微泛紅。
又是一句讓我不知如何回答的話。
高中聽了爸媽的話唸了男女分班的學校,使我對於男女相處的感覺,都停留在國中那幼稚的階段,這不免讓我想起林宗穎,他一定比我更懂得怎麼和異性相處。
我嘆口氣,突然覺得在這邊的我有點格格不入,大地看了我一眼,拿起一罐啤酒給我。
「喝一點點就好。」
我有些想要拒絕,但看見和紜和小藻甚至是樊樊都喝了,也許喝酒是十八歲後的我該學會的另一件事情。
淺嘗一口,馬上覺得這味道我不喜歡,大地看我搖頭的表情,接過我手上的啤酒喝掉。
讓我感到訝異的不是他一口氣灌掉啤酒,以及喝完後他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而是他喝了我喝過的啤酒。
這不是間接接吻來著嗎?
「沐穎,我們一起唱這首!」樊樊將麥克風遞給我,指著螢幕上的歌曲。
我看著大地將那罐啤酒壓扁丟到垃圾桶後,才將眼光移回螢幕上。
那首歌是「曖昧」,讓人受盡委屈的曖昧。
當我唱到「超過了友情,還不到愛情」這句時,口袋裡頭傳來震動。
唱完後我打開手機查看。
對了,妳可別喝酒。
林宗穎說。
來不及,我已經喝了。
我笑著傳回這句話,他皺著眉頭的模樣在我腦中浮現。
哼,我還是算讓他大吃一驚了吧。
雖然才那一小口,但我有些飄飄欲仙,彷彿可以聽見沙漏裡的細沙在穿越那狹長的縫隙時發出的聲響。
緩慢、卻不間斷,那是我和林宗穎之間所累積的時間。
原來時間的聲音是這樣。
三、二、一。我在腦中默數,與記憶中稚氣的林宗穎聲音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