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什麼東西?」孫紹齊邊問邊聞著自己身上的味道,苗子程昨晚約略聽過我說的,但他還不明白腐屍獸是什麼。


  徵求倉的同意後,我將所有事情始末告訴他們,他們雖然驚奇,但卻比我更容易接受。


  「所以我們身上也有那種東西?」孫紹齊還是聞著自己的身體,但除了他自己的香水味以外什麼也沒聞到。


  「有可能是你們公司的同事吧,才會三個人都沾到。」倉下了個結論,AIMEE此時端出蛋糕,鬆鬆軟軟,上頭淋了層蜂蜜,剛出爐的蛋糕就是不一樣。


  「倉老師,明天開始您就有一連串的展覽與採訪,別忘了。」AIMEE適時的說出倉接下來的行程,我知道她也是提醒我,於是我們三個吃完蛋糕以後,和倉再聊了會兒就告辭。


  孫紹齊坐到駕駛座上,而苗子程坐在副駕駛座,在我要上後座時,倉拉住我的手,小聲在我耳邊說:「完成後我會傳圖片給妳看。」


  一開始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馬上想起來,「你說你還沒上色的那個獸嗎?他叫什麼名字?」


  「名字到時候等我完成再一起告訴妳,我再把圖片發到妳手機裡。」他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


  「好啊,幹嘛要這樣說話啊?」我覺得很好笑,接著倉也露出一股不懷好意的笑容:「妳知道有一種獸叫作戀獸,牠雖然吃的東西是浮游生物,但牠喜歡待在有戀愛氛圍的地方,而你的兩個同事,身邊都有這種戀獸。」


  這句話讓我臉紅了起來,倉挑眉:「原來妳也知道他們喜歡妳?不過挺有趣的,這下他們會以為又多出了個情敵。」


  倉大笑兩聲放開我的手,跟孫紹齊他們說再見,我咕噥著上了後座。


  「他在跟妳說什麼啊?」孫紹齊看著轉身進工作室的倉的背影,轉動方向盤駛離這。


  「沒什麼,別理他。」我說,孫紹齊從後照鏡狐疑的看著我,而苗子程乾脆轉過頭來。「你們,今天採訪的怎樣?」


  苗子程瞇著眼,輕笑著轉回前方,「那個ID的主人居然是心理醫生。」


  「是啊,而且是頗具盛名的心理醫生。」孫紹齊也決定放過我。


  在國外,人們認為看心理醫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但在台灣,看心理醫生卻會被冠上錯誤的印象,例如抗壓力不足或是憂鬱症等精神病,不過心理醫生就像是感冒看醫生一樣普通,心理也跟身體一樣會生病,若不提早就醫,只會越來越嚴重。


  杜勝澤醫生是國內心理醫生名列前茅的前幾位,上過許多節目,報章雜誌上許多心理相關的犯罪也是採用他的說明,是個相當受到敬重的人,沒想到他居然會在網路上公布自己認識那三個死者。


  雖然網路就像防護罩一樣遮住自己的真實身分,但我還是沒有想到會是杜勝澤,畢竟他是個醫生,加上孫紹齊說,那三個死者都是杜勝澤的病患,她們在死前都曾經去看過醫生,並且說看見漂亮的腳踝穿著紅舞鞋,在她們家的巷口或是房間跳舞,也因如此被吸引了目光,愛上紅舞鞋。


  同時也愛上跳舞,但卻越來越疲憊,古人是念書念到廢寢忘食,而這三個死者卻是跳舞跳到筋疲力盡。


  「這不就像是紅舞鞋的故事一樣嗎?」聽完後我怪叫。


  「很扯吧,但這的確是她們的主要死因,我剛剛從黃警官的電腦裡看到的。」苗子程把他的筆電轉向我們,孫紹齊還一時分心,差點撞到前面的機車。


  「苗子程,不是叫你不要再入侵警察的電腦了嗎?被抓到就死定了。」我沒好氣的說著,但還是盯著螢幕上的法醫報告,上頭寫著死因是營養失調、精神不濟等,簡單來說就是過勞。


  「可是又不是中邪,怎麼會不知道累了要休息、餓了要吃飯,就這樣一直跳舞跳到死?」孫紹齊好笑的說,他停在一家咖啡廳前。


  「就是這點!又不是中邪!」我拍了下大腿,立刻拍著孫紹齊的肩膀。


  「真不知道凶手是怎麼辦到的,先讓對方累個半死後再切去她的雙腳。下藥嗎?」苗子程搖頭。


  「那是警察要去煩惱的,我們只要把報導寫好就好,越聳動越好囉。」孫紹齊開心的笑著,下了車去買咖啡。


  「你們……經過奈華事件後還學不乖嗎?」苗子程皺眉看著我。


  「我們又不是扭曲事實,是根據消息寫出來的報導,你也看到啦,死因是精疲力盡,而杜勝澤醫生也說他們死前都看過紅舞鞋在她們附近跳舞,這可不是捏造的啊,凶手是警察要去擔心,我們只要報導自己查到的事實就好。」我理所當然的說,這些報導並不會傷害到任何人,跟奈華事件才不一樣。「況且其他的報章雜誌寫的更誇張,連鬼都出現了。」


  「說不過你們。」苗子程關掉法醫報導,打開了網路瀏覽,我也趴在椅子後看著,孫紹齊一會兒上了車,他幫我買了黑摩卡,幫苗子程買可可碎片。


  「你喝可可碎片?」我訝異的看著他。


  「是啊,他喜歡巧克力更勝於咖啡,不可思議吧。」孫紹齊也笑著,當他準備往前開時,苗子程卻喊了聲,讓孫紹齊緊急煞車,我的黑摩卡也灑了出來。


  「嚇我一跳,你幹嘛?」孫紹齊驚魂未定的跟後頭按喇叭的車子舉手表歉意,轉過來瞪著苗子程,我也拿出濕紙巾擦著被咖啡弄髒的裙子。


  「苗子程,你做什麼啦?」我生氣的說,這裙子我很喜歡的。


  「你們看。」苗子程的臉上很難得出現驚恐的表情,此刻他眼神中卻帶有恐懼,但更多的是疑問。他轉過筆電面向我們,畫面停留在他的社群網頁上,有人分享圖片。


  而那圖片我和孫紹齊昨天才看過,是三位死者之一的死亡照片,這下子我和孫紹齊也露出驚駭的表情,因為這是警官拍攝的照片,也就是苗子程前幾天入侵黃警官的電腦後所盜出來的死者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閉著眼睛,靜靜坐在女廁的馬桶上,她的雙腳膝蓋五公分下被利刃截斷,鮮血如注,染滿了白色磁磚。


  照片的內文如此寫著:「第一個慘遭鬼紅鞋索命的女人,警方隱瞞了真正的死狀,她們的雙腳被穿紅鞋的女孩一起帶去跳舞了。」


  這一張照片短短PO上網兩個小時,已經被轉貼超過五千次。


  「不會是你流出去的吧?」孫紹齊訝異的說,隨即遭到苗子程白眼,「抱歉,我說錯話,但這照片是哪流出的?」


  「我看看,不行,PO照片的帳號是分身。」苗子程氣惱的說。


  「這種照片很快就被消除了吧?警察會有行動的吧!」我焦急的說。


  「那也沒有用啊,該備份的人早就都備份下來了,既然已經傳到網路上,就不可能全面回收,我想全台灣的人都知道了,晚上這就是最大的頭條新聞。」孫紹齊說的我們都懂。


  看著那照片,的確是昨天苗子程給我們看的,一模一樣的照片,如果說苗子程入侵警方電腦才造成照片外流,先別說外流部分了,光是入侵罪就夠重。


  「說不定是警察自己不小心外流的,我是說,你都可以入侵警方電腦了,一定也有別人做得到。」我試著安慰苗子程,但他卻搖頭。


  「警察不會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另外不是我自誇,但要入侵真的沒那麼容易。」要不是苗子程現在表情充滿懊惱,我還是會噹他一下,這樣就是在自誇。


  「你照片都放在電腦裡對吧?」我問。


  苗子程點頭,並將那死者的照片再次放大螢幕,果然跟網路上的那張一模一樣,「那昨天和今天有讓電腦離開你身邊過嗎?」


  「沒有啊……啊,白天採訪杜勝澤的時候,是有把電腦拿出來記錄,之後杜勝澤帶我們參觀後頭的診療室,但那前後沒有十分鐘。」


  「所以最有可能偷看電腦的就是杜勝澤?那也不對啊,他明明帶著我們一起到處參觀,所以是護士嗎?」此時孫紹齊的手機響了。


  「病人也有可能吧。」我說,一邊看著孫紹齊跟電話那頭說著就要回去,想也明白是總編打來。


  「總編要我們快回去是嗎?」苗子程不用問也知道。


  「是啊,網路上的照片已經上新聞,現在一片混亂。」


 

※※※



  回到公司後,大家都待在二樓的交誼中心看新聞,網路上流露出的照片讓社會陷入不安,社會上的人原以為只是剛好的巧合,一些年輕的女子忽然暴斃,這下死亡照片一出來,轉眼間變成變態的連續殺人案件。


  「第二張照片在十五分鐘前也出現了,倒臥在樹林的女人,膝蓋以下也是被切去。」總編咬著下唇,拿出手機給我們看。


  一個女人面朝下,雙手往上,穿著連身裙裝,而膝蓋以下約五公分的小腿不翼而飛,血染紅了周遭的草皮,還有另一張照片,是女人放大的臉部表情,就像是睡著一樣。


  我們三個對看一眼,這跟苗子程電腦裡的照片一模一樣,看來又得再去拜訪一次杜勝澤了。


  「警方表示,照片流出原因不明,但絕對不可能是警方流露出去,根據了解,前幾天電腦有遭入侵痕跡,目前正全力追查入侵者,並強烈懷疑就是凶手本人……」


  我瞪了苗子程一眼,沒事入侵什麼電腦,居然還留下痕跡給人追查,駭客技術沒有很強就不要做,這下子不但吃上官司,還會被當作凶手。


  苗子程扯扯嘴角,哀怨的看著我,他當然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這下子被追查到是遲早的事情,必須在被抓到前找出是誰偷看他的電腦,不然跳到黃河都說不清。


  我們三個偷偷的先回到辦公室,準備拿點東西立刻再前往杜勝澤那,正要離開時,孫紹齊卻被總編抓住,叫他必須快點完成有關紅鞋的報導,搶在其他家雜誌提前出刊,這樣才能賺一筆。


  「杜勝澤算是我們的獨家,雖然他要求匿名,畢竟公布病患病例是不道德的,你們快去查查是誰有可能偷看苗子程的電腦,我待在公司儘快把這篇報導做好。」孫紹齊忽然壓低聲音對我們說,「必要時可以威脅他,如果不配合你們,就公布他的身分。」


  「這真是好主意。」我對他眨眨眼,而苗子程好像不喜歡我們用這種手法,我頂了頂他,「還不是為了你。」


  他也不好再說什麼,於是孫紹齊留下來完成報導,我和苗子程準備出發。


  平常跑新聞的時候,公司會有公務車提供,像之前他們去採訪時都是開著公務車,而現在算是私底下再跑一次,苗子程開著自己的車子,昨天來倉家接我時,也是開著他這輛白色轎車。


  「你看,第三張也出來了。」我指著手機螢幕上,第三張在自家客廳沙發的女人屍體照片,雙手整齊的交疊在膝蓋上,身體往後仰躺在椅背,表情如同睡著,與前兩個死者一樣,膝蓋以下五公分處的腳全不見。


  苗子程只是皺眉不語,飛快的趕往杜勝澤那。

 

※※※


  杜勝澤醫生的診所在商業大樓裡四樓,他原本在大醫院裡面當門診醫生,最後出來自立門戶,開了專屬的自己的診所,病患一律預約,不接受現場掛號與排隊,因此候診室沒幾個病人,大家都在約定好的時間出現。


  「您不是剛剛的程先生嗎?杜醫生下午臨時取消所有門診,不好意思。」櫃檯小姐親切的對我們微笑。


  「取消?為什麼?」我疑惑的問,況且我們也不是來看病的。


  「我也不清楚,總之醫生已經回家了,真不好意思。」櫃台小姐又說了次抱歉。


  「怎麼辦?」我看著苗子程。


  「方便給我醫生家的地址嗎?我們有很重要的事情問他。」


  「咦?這恐怕……」櫃檯小姐為難的搖頭。


  「不然妳打電話給他,跟他說我們有事找他,關於剛剛談的那件事情,我想他會答應的。」苗子程不死心繼續說,櫃檯小姐更是為難了,醫生才交代不想接電話,要是打過去被罵的可是自己啊。


  「妳不能幫杜醫生決定什麼事情重要還不重要吧,打給他,不然耽擱了妳擔當不起。」我隨口說了比較嚴重的言語,這招果然奏效,櫃檯小姐雖還是為難臉,至少拿起電話。


  「不好意思,杜醫生,稍早來拜訪過您的程先生過來,說要找您商量……是,我有跟他們說過了,但他們說很重要,是有關下午的事情……是,好的。」櫃檯小姐掛掉電話後,拿出一張紙寫下杜醫生家的地址。「杜醫生請你們到他家找他,這給你們。」


  拿到杜醫生的地址後,苗子程握緊那張紙,說完謝謝就轉過身離開。


  「我想問一下,下午他們來找杜醫生時,診療室只有他們嗎?」我順道問下午的事情,苗子程這傢伙拿到地址就跑了,都不確認一下是病人還是護士有機會進到診療室偷看電腦。


  「當然只有他們,在上一個病人沒出來前,其他病患與護士都不能進入診療室的,這是杜醫生最注重的病患隱私。」看著櫃檯小姐斬釘截鐵的說,真想問他知不知道杜醫生把病患消息透漏給我們雜誌社知道,為此拿了一筆小獎金。


  等我走出診所時,苗子程已經在電梯那等著,「妳怎麼了?」


  「問了一下誰有機會進去偷看筆電。」


  「她怎麼可能會告訴妳,如果是妳偷看電腦並傳到網路,沒證據前妳會承認嗎?」苗子程一臉我是白痴的模樣,但我卻無法反駁他說的話。


  我們往杜勝澤家走,一路上我注意網路上的動態,首先最開始發布照片的社群網站已經關掉了,但那些照片已經被很多人備份傳閱。


  「警方一定氣炸了。」我笑著說,苗子程也苦笑。


  杜勝澤的家在市區的巷子內,豪宅樓下有許多保全,確定我們的身分後才打電話通知杜勝澤,我們來到十三樓,按下杜勝澤家的電鈴,他出來迎接我們。


  「歡迎。」杜勝澤是個五十歲的中年男子,聲音十分洪量,給人的感覺也充滿活力,看來有固定時間運動,體型壯碩健康。


  「不好意思,杜醫生,馬上又來麻煩你了。」苗子程露出微笑跟杜勝澤握手,而我也立即拿出名片介紹自己。


  「因為孫先生公司走不開,所以換我過來。」我露出職業性的微笑。


  「歡迎,梅姨,幫我倒茶過來。」杜勝澤領我們到了客廳,那有巨大的落地窗與陽台,上頭種滿了盆栽。


  一位看起來五十多歲的婦人端著飲料走出來,笑臉盈盈的遞給我們,還附上了水果。


  稍微聊了一下其他事情後,苗子程才提起我們來的目的,但也不能明目張膽的說他侵入了警方電腦,只好拐著彎,再次細問三位死者的關連。


  「白天講的很清楚啦,她們三個職業、工作、年紀都沒有相似處,會來諮詢的原因也都不同,但在她們最後來諮詢的時候,都提過看見紅舞鞋,我當然是說她們太過勞累或是傷心導致的幻覺,沒想到就一個接一個死了。」杜勝澤喝了口茶。


  「她們大概是死前多久來諮詢過?」苗子程問。


  「死前約一個月前,她們說看見了漂亮的紅鞋在跳舞,從此就沒再來過,再得知她們消息的時候就是新聞上說她們死了。」


  死在樹林的女人是大學生,諮詢原因是失戀;而死在公園公廁中的是專櫃小姐,請假好一陣子;另外死在家裡的是單親媽媽,剛離婚沒多久,因此尋求心理醫生。


  「會不會是你開給她們的藥會引發幻覺?」這個問題似乎引來杜勝澤的不滿,好像我懷疑他的專業,但他還是回答我。


  「不可能,她們三個吃的都只是好睡一些的安眠藥,而且那些要我只開了三天,老早就吃完了吧。」此時大門傳來聲響,一個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看起來大約二十出頭,朝我們輕微點個頭後就回去房間。


  「我兒子,正在等當兵。」杜勝澤有些自豪,「話說回來,這些問題不都問過了嗎?為什麼又特地過來一趟?」


  我和苗子程對看一眼,接著我拿出手機,「杜醫生,是這樣的,這些死者的死亡照片被放在網路上流傳。」


  「我知道,新聞都已經報了,這是你們來的目的?」杜勝澤嗤之以鼻,「你們以為我有死者的照片?我只見過她們活著的樣子,可沒看過死後的模樣。」


  「不,當然不是說你是凶手。」我趕緊解釋,杜勝澤的臉變得很難看。


  「那你們什麼意思?再不明說我要送客了。」


  我和了苗子程一眼,難道要跟杜勝澤說苗子程侵入警方電腦拿到照片,而那些照片最有可能在去拜訪他時遺失的嗎?


  怎能保證杜勝澤不會大嘴巴告訴警方,他都會爆料病患隱私了!


  「實話實說最保險。」苗子程嘆口氣,我想阻止他,但他卻伸手阻攔我,「杜醫生,那些照片是警方所有,而我因為工作關係,以特殊管道拿到那些照片,保存在電腦中,早上拜訪過您以後,照片就流露到網路上。」


  「你是懷疑我散播的?」杜勝澤怒聲斥吼,拍了下桌面。


  「不,別誤會,我當然知道不會是您,所以才來詢問有沒有可能有其他人,在您帶我們參觀時進到診療室?」苗子程連忙否認,連我都看得緊張兮兮。


  杜勝澤哼了聲,稍微喝了口茶又問,「特殊管道?什麼特殊管道?」


  「嗯……工作為由不便多說。」我怕苗子程太過老實說出來,於是先代他出聲。


  杜勝澤狐疑的表情在我臉上打轉,又轉回苗子程的臉上,眼神慢慢往下移,移到了苗子程放在大腿上的筆電。


  「那照片現在還在你的筆電裡嗎?」


  「是啊。」苗子程和我都搞不清楚杜勝澤為什麼會問到照片的事情,杜勝澤往後張望,像是看著有沒有人在偷聽,接著壓低聲音傾身說:「新聞上的照片都有打馬賽克,你把照片給我看看。」


  苗子程原本有些遲疑,反正網路上都公布了,也沒什麼避諱,他打開筆電,操控一下後將螢幕轉向杜勝澤,照片是倒臥在樹林的女人。


  「啊……這是李沛芸,因為男朋友劈腿對象是自己的摯友,所以才來尋求諮詢。」杜勝澤悠悠的說,看起來有惋惜,「年輕的生命啊……」


  他邊說邊按了箭頭,照片顯示下一張,死在廁所的專櫃小姐,「這是王思瑤,因為工作競爭壓力,加上公司人際關係,精神緊張……」接著又按下下一張,「陳佳萱今年大概才三十歲,有無法控制的購物慾,因此小孩監護權歸離婚的丈夫。」


  杜勝澤一面將照片放大看著每一個角落,或是死者身上的其他部位,而我可沒忘記將剛剛他所說的記錄下來,打算等等傳給孫紹齊,讓他的報導再加點獨家消息。


  等他看完照片後,搖著頭往椅背攤去,單手按在鼻樑上,深表難過之情。


  「不可能有人進到診療室,你們問過櫃檯小姐嗎?」


  「當然問過,她也是這麼說,但是照片的確流露出去了。」我趕緊說明。


  「也許你們是在其他地方不小心被看到,而且話說回來,你們自己保管疏失,找到散布的人又如何?」杜勝澤露出一抹笑容,「我有看新聞,他們說警方的電腦有遭到入侵的跡象,其實你們是入侵電腦的吧,媒體為了獨家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啊。」


  杜勝澤的笑容讓我很不舒服,我都還沒說他公布病患隱私,現在反倒說起我們的品行這回事!


  苗子程不想引發無謂的紛爭,知道在這也得不到消息後,蓋起筆電匆匆與杜勝澤說再見,杜勝澤只是坐在沙發上頷首,也不想站起來送客,真是沒有禮貌。


  我氣呼呼的跟在苗子程後方,經過他們家走廊時瞥見個黑影,於是我看過去,杜勝澤的孩子正從房間探出頭來,眼神緊張,怕被父親發現似的,用嘴型小聲的說:「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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