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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著疲累的身軀和發痛的雙腳,我在租屋樓下買了鹹酥雞和兩杯搖搖飲回到沒電梯的公寓,狹小但卻溫暖的五樓租屋就是我在台北的家。

 

  兩房一衛浴和一個小客廳,廚房就是一個小流理台以及簡易瓦斯爐,空間並不大,但租金也要萬起跳。

 

  「我回來了。」

 

  「天啊!鹹酥雞!」我的『室友』像餓死鬼一樣,一聞到香味便撲過來在我身上磨蹭著。「好餓好餓,曦文,妳真是太懂我了!」

 

  「少來,我自己也很餓。」我推開她的頭,看見她戴著眼鏡和凌亂的頭髮,身上穿著卡通舊T當睡衣,「小鬼頭們一定沒想到平日端莊的關老師私下是這模樣。」

 

  「哪有,回到家裡就該放鬆啊!」關詩璇拿過我手上的宵夜,蹲坐到桌子邊後打開來,「我真的超喜歡樓下的鹹酥雞啊。」

 

  我將包包丟往一邊,脫掉絲襪和長裙,也解開襯衫兩顆扭扣,蹲在底板上咬起雞屁股。

 

  「妳還敢說我,自己還不是一樣,誰能想到平時一絲不苟的大編輯在家只穿一件內褲啊。」她歪頭看了下,「而且內褲還是舊的。」

 

  「妳少囉嗦,反正內衣褲只有我們兩看得見。」

 

  「話可不能這樣講啊,好的內衣褲可以讓身心愉悅,讓自己變成好女人啊,雖然我拉塌得很,但對待內衣我可不馬虎。」她一邊咬著雞脖子一邊掀起自己的T恤,裡頭是超高級的絲質內衣。

 

  「好又沒人看。」我故意踩著她的痛處,果然她瞬間變臉,哭喪著瞪著我。

 

  「曦文最壞了!最壞了!可惡!我是老師啊,我不能跟以前一樣隨便啊,被家長看到怎麼辦,嗚嗚。」然後她就一面裝哭一面吃掉了魷魚。

 

  關詩璇是我大學最好的朋友,我們一樣都是南部上來台北念書的孩子,畢業後理所當然繼續在台北落腳,正巧我們都找到不錯的工作。

 

  她是高中的國文老師,而我則是雜誌社的服裝編輯。

 

  我們大學也曾經非常瘋狂的享受青春與玩樂,我也曾有過喝得大醉隔天醒來床邊是還撐不上熟悉的男性朋友。

 

  於是順著發展,我曾和對方交往一陣子,但由肉體為基礎的愛情怎樣也無法發展成我想像中的愛情,後來即使陸陸續續交往過很多男友,但總是沒出現我內心所想要的愛情,於是分手的藉口千奇百怪,但不外乎就是我膩了累了倦了淡了。

 

  關詩璇說過,我最愛的人或許是自己,只要對方不符合我的意思,我便轉頭離開,她說我冷血,但也說懂得愛自己的女人她很欣賞。

 

  但我聽了只是哈哈笑著,不曉得那些曾陪伴我度過青蔥歲月的人若聽到這番話,他們會怎麼想?

 

  十多年前的我,有想過今日會成為這樣的大人嗎?

 

  「對了,這個。」忽然關詩璇用腳往旁邊一伸,居然勾過來一個異常熟悉的包包。

 

  「等等,那個包是不是我之前請同事從巴黎帶回來的那個?」我瞇眼,也就是我之前揹回家差點被老姊搶走的那一個!

 

  「對啊,別那麼小氣我借揹一下而已,今天好多老師誇獎說。」一邊說一邊還用腳繼續勾這有五位數的包,我憤而用力踢了她屁股。

 

  「要借都不會先說一聲啊!還有給我跪著用雙手拿!」

 

  她被踢得往前撲,揉著屁股裝可憐說著:「別醬,我們是好朋友耶,妳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我的東西也是妳的東西啊!」

 

  「是喔?那妳的男人是不是也可以當我的男人呢?」

 

  她故意做驚恐的說:「雖然我年輕曾荒唐過,但我不接受3P啊!」

 

  所以我又踢了她一腳,她才哭著從包包拿出一封信,怎麼好眼熟。

 

  「這個啦,我今天出門了才發現裡面有這封信,上面寫妳的名字,妳忘記看了喔?」

 

  「對耶,回家時姊給我的。」我接過信準備拆開。

 

  「那上面好多轉寄郵戳喔,怎麼回事啊?」她湊了過來。

 

  「我搬過很多次家,那時候網路還不發達,也不是人人都有手機,所以我和以前的朋友都失聯了。」

 

  「在這個時代還有人可以失聯也蠻厲害。」關詩璇見我拆得慢,搶過去後豪氣的扯開。「我可以看吧?不過這信好像本來就打開過。」

 

  我還沒答應,她已經打開裡頭的卡片。

 

  看著信封上面輾轉好多個地址,還有一個用奇異筆寫著『務必轉寄』的字樣,而且信還被拆開來看過了,沒想到居然還有辦法傳到我這來,我在心裡默數著自己搬了幾次家。

 

  國中以前,我們一直都定居在台中,在國二某天,忽然被通知要搬往桃園,我那時候哭著說不想離開,想當然耳父母不會答應,而且明明是爸爸升遷搬家,我們卻搞得像是跑路似的連夜離開,轉學到桃園的某間國中。

 

  結果沒一年,爸爸又調職到高雄,那時候我正要國中畢業,既沒參加畢業典禮,也沒有去上當時考上的高中,而是爸爸運用關係,讓我念了高雄的高中。

 

再隔年又被調到花蓮,一家大小又舉家遷移,隔年又到新竹,在我大一的時候,全家移往台南,從此定居在那。

 

  姊姊也在那認識了姊夫,於是一家四口三口在台南,一口也就是我在台北獨自打拼。

 

  手裡轉著這信封,雖然我們每搬一次家,就會跟隔壁鄰居留下聯絡方式,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信輾轉這麼多次來到手上。

 

  「嘿,曦文,是妳同學會的邀請耶。」

 

  手中白色的邀請卡不知被我翻過多少遍,上頭清楚寫著「光陽國中第三十七屆畢業同學會,本年度為第六次聚會。」

 

  從十五歲到現在,將近十二年,我從沒見過他們。

 

  上頭寫著召集人張又仁,我想起他是以前我們班的萬年班長,至少國一到國二都是他擔任。

 

  不是廖爬子型,但卻是個乖學生沒錯。

 

  我的筆尖在參加與不參加來回猶豫著,我想見他們,卻又不太想見,這種內心的矛盾不知怎搞的,也許我改變太多,所以無法面對過去吧。

 

  「禹大編輯,妳在做什麼?」一雙手忽然搭在我的肩膀上,讓我叫了出聲,好在不大聲,我立刻用高跟踩了王皓群的皮鞋。

 

  「很貴的啊!」他難得驚慌,還真的讓他閃過我的攻擊。

 

  「你不是跑業務去了?」我沒好氣翻了白眼,他坐到我對面眉開眼笑。

 

  「這個月的業績已經達到並且遙遙領先,所以暫時可以休息一下。」喝了口咖啡,王皓群的眼睛轉到我桌上的卡片。「那什麼?」

 

  「國中同學會邀請卡,我還在猶豫。」

 

  「和同學見面有什麼好猶豫?」王皓群不解,卻又忽然露出狡詐的笑容,「有不想見到的前男友?」

 

  「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女友換不停嗎?」我翻了白眼,他則是聳肩,沒承認也沒否認,我當他是默認。

 

  「我幫妳勾參加。」他作勢就要搶過我的卡片。

 

  「喂!等等!」我搶回來,「不是前男友啦!」

 

  「那是?不會是那種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曖昧對象吧?哈哈哈。」王皓群機車的大笑著,其實我的正常反應該是賞他一拳,可當下,我只感受到全身的一陣屏息。

 

  「真的假的啊?妳也有這麼純情的時候?」他問,而我瞪了他一眼,眼角瞥見放在咖啡廳吧台上的花瓶,我以為眼花,又回過頭一次。

 

  凝望,然後心頭一緊。

 

  「那花是會計小玉弄的,怎麼,妳今天才發現到咖啡廳裡有花?」王皓群的揶揄聲明明在耳邊,但我卻覺得周遭相當空洞,我的腦中嗡嗡作響著,劇痛。

 

  「那是愛情花。」良久,我才能吐出一口氣。

 

  「挺美的,紫色。」王皓群的焦點從愛情花上移開,繼續說著CIEL在業界有多難搞,並且得到他近日可能會回國的消息。

 

  而我,卻一點也不在意。

 

  香味並不濃郁的愛情花,此刻卻瀰漫整片空間,我的每一吋毛孔,都顫抖得貪婪。

 

 

  手上的邀請卡我依然還未定奪,今天關詩璇難得比我晚到家,她從夜市買回了藥燉排骨以及雪花冰,我們兩個冒著會拉肚子的覺悟狠狠吃得乾乾淨淨,最後滿足的一人一邊躺在沙發上。

 

  「真是的啊,當人小三者必殺之。」關詩璇看著電視裡頭的連續劇,一面剃著牙一面憤憤不平。

 

  「哈哈哈,說不定小三才是真愛啊。」我大笑幾聲,這部電視劇沒看過幾次。

 

  「不,就算是真愛,但有法律證明那一個才是正統配偶,不管怎樣,小三該死!」她又說。

 

  難得看見她如此氣憤,所以我便說了:「那是不是如果某天我成了小三,妳也會替天行道呢?」

 

  她轉過來,有點不屑的表情:「就妳那個性會委屈自己當小三?我不相信。」

 

  聳聳肩,我同意她這句話,也許我還會夥同對方老婆一起殺掉那個男的吧,每每外遇總是兩個女人搶的你死我活,拉頭髮、扯衣服、甩巴掌等等,為何都不先一起攻擊最不該做錯事情的男人呢?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啊。

 

  「對了,妳的同學會什麼時候啊?在哪?」

 

  「台中,我們國中附近的一間大餐廳,這禮拜六。」

 

  「那很快啊,妳會去參加吧?會的話我也就這禮拜回家看看。」關詩璇跳起來,她老家在宜蘭,雪隧開通後她才比較勤奮回家。

 

  「我還在考慮。」我閉上眼睛。

 

  「考慮什麼啊?學生時代不開心?」

 

  我一愣,該說是不開心還是開心?

 

  對於國中的記憶,其實我並沒有忘記,但我很努力不去想起,因為那些年的回憶對我來說,全都是痛苦。

 

  「就沒有想見的人嗎?」關詩璇懶洋洋轉台,不看小三了。

 

  瞬間,我的腦海閃過了那條走廊,他蹲在花圃邊,眼裡有著戲謔的笑意,手裡拿著水管朝花圃噴水,卷到膝蓋下的褲管沾到了些水漬。

 

  瞳孔被那些存在於記憶深處的畫面佔據的深痛,忽然間就濕了眼眶。

 

  「普通,我再考慮看看。」我假裝嗆到咳了幾聲。

 

  任何一個當時的畫面,都讓我窒息得難受,所有器官烈顫抖又強烈疼痛。

 

  「快點決定,我要搶買車票啊。」我進房間前,關詩璇喊著。

 

  漆黑的房裡,我沿著門緩緩滑下,蹲在地面上將頭埋在雙膝之間。

 

  我有想見的人,我曾經花了很多的時間,就只為了再見他一面。

 

  但最終還是沒見到,然後我學會了不去尋找,這樣就不會糾結於見不到面的痛苦。

 

  就算到了同學會上,又能見到他嗎?

 

  他明明也人間蒸發了。

 

  甩頭不願多想,我直接躺到床上去,強迫自己入睡。

 

  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是這麼回事,夢見了好些年沒夢過的國中時代,那間教室、花圃、操場、體育館等等,所有的場景都如此熟悉,卻只有他是模糊的。

 

  他站在走廊邊,抬頭看著天空,我想走過去看看他的臉,卻怎樣也前進不了。

 

  「曦文,我聞得到雨的味道。」

  

  我猛然睜開眼睛,眼球在室內轉了圈後,些微喘著氣起身,外頭天已亮。

 

  嘆了一口氣,我將身上衣服脫掉後往浴室走去,時間不過六點,在我洗好澡化好妝,坐在客廳喝咖啡時,關詩璇才打著哈欠走出來。

 

  「妳已經起來囉?」

 

  「妳是老師欸,卻每天都在遲到邊緣才到學校。」我眼睛盯著氣象台,上面說未來一週都是晴朗天氣。

 

  「代表我從學生時代到現在始終如一啊。」她說著狗屁歪理,拿出冰箱的牛奶,眼睛瞥到了我放在一旁的同學會邀請卡。

 

  「喔?妳決定參加囉?」

 

  我點頭,稍早才在參加那欄打勾,「我打算坐莒光號。」

 

  「幹嘛不坐自強號?莒光到台中要三個小時吧。」

 

  「沉浸一下心情,我有十三年沒見過那時候的朋友了。」我拿起包包就要出門。

 

  「很少聽妳講國中以前的事情呢。」關詩璇看著我的臉,而我只是淺笑,關上門離開。

 

  原本想趁這個機會順便逛逛台中,畢竟很久沒有回去,可是目前的工作進度只要六日還能放假就該偷笑,更別說想要請假了。

 

  在我忙得焦頭爛耳之際,也只有王皓群這個已經達到業績的白目業務員還敢來跟我說話,其他人則是能離我多遠是多遠。

 

  「妳明明才二十七歲,卻把自己搞得好可怕喔!」午餐時間,我咬著麵包在咖啡廳裡頭校稿,王皓群嬉皮笑臉的問候我連搭理的時間都沒有。

 

  「對了,妳去台中可以幫我買太陽餅回來嗎?」

 

  我抬頭狐疑望著他,「你怎麼知道我要參加?而且又怎麼知道我國中在台中?」

 

  王皓群一臉深不可測得想裝神祕,但在我用高跟踩了他皮鞋後,他哭著臉說:「昨天邀請卡上面有寫同學會地址啊,另外我知道妳一定會去的啊。下次別踩我鞋子好嗎……」

 

  「早說不沒事?」我低頭繼續校稿,忽然覺得不對:「你不是不愛太陽餅嗎?我記得上個月小玉在分的時候你不要,現在怎麼又要了?」

 

  「我一個嫁到國外的好朋友很愛,剛巧最近有東西要寄到她那,所以順便啦。」很難得的,王皓群的臉上閃過一抹不同於以往的表情。

 

  「我知道了。」我當然是想追問,但在校稿地獄中沒那閒功夫,我們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直到王皓群手機響起。

 

  他掛起笑容跟我說了再見,接起手機往咖啡廳的陽台外走去。

 

  公司外頭就是大馬路,所以我們的窗子都是氣密窗,隔音非常好,從我這只能看見王皓群笑得噁心的側臉,那不是營業用笑容,而是真心的微笑。

 

  過一會兒他走回來,一臉為難看著我:「曦文,加買冷凍雞腳。」

 

  我白他一眼,「我所能承受的禮物重量只有太陽餅。」

 

  「拜託,求妳啦。」

 

  我挑眉,王大業務居然會求我?

 

  「幹嘛?冷凍雞腳能寄去國外嗎?」

 

  「好像不行。」他忽然冷靜些,「但我不是寄到國外,是要送我家鄰居。」

 

  「你要給我什麼好處?總不能白白替你做事吧。」

 

  「別趁人之危啊。」他抱怨。

 

  「那我可以不買。」

 

  「好……算妳狠,這樣吧,我儘量在這幾天幫妳搞定CIEL如何?」

 

  「不對啊,什麼叫幫我,你們廣告部也有好處啊!」但這還是一筆划算的交易,「總之成交。」

 

  擊掌聲未落,王皓群的手機又響起,我收拾桌上的東西要返回辦公室,離去前我又回頭看了一下臉上掛著溫暖笑容的王皓群。

 

  「會啦會啦,我會拿去給妳爸媽的,到時候發一張照片證明我有拿雞腳凍過去好嗎?」

 

  這樣的王皓群雖然噁心,但我卻覺得比他花花公子的形象好多了。

 

 

  於是禮拜六一大早,關詩璇才剛起床準備整理回宜蘭的行李,我已經出門搭上往台中的火車。

 

  另外,雖然勾選了參加,但我還是沒有傳真回函。

 

  在火車上先是收到王皓群提醒買雞腳凍跟太陽餅的訊息,然後我再傳了LINE提醒關詩璇出門記得關瓦斯,接著戴上耳機,閉上眼睛想要稍微休息。

 

  可是越是強迫自己睡著,我的腦袋就越來越清醒,過去那些被我壓在記憶之下的國中回憶,慢慢的滲透出來。

 

  我不想想,卻蓋不住蓋子。

 

  一個彎腰駝背,瀏海幾乎蓋住眼睛,黑直短髮的女生低著頭看著地上走在我所懷念的那片走廊。

 

  閉著眼,我卻鼻酸。

 

  那是我。

 

  十三歲的我。

 

 

書訊:http://ikumisa.pixnet.net/blog/post/5527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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