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苗子程電話通知說他已經到我家裡樓下時,我早就準備好並且坐在客廳半個小時了。

 

  「生日快樂啊。」苗子程站在白色轎車前對我微笑著,我的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跳出胸口,疼得難受。

 

  「謝謝你啊。」我也揚起微笑。

 

  他幫我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有種被當成公主的感覺,這不是第一次單獨坐苗子程的車,可之前都是出公差或是加班後送我回家,所以我其實滿緊張,就像前天住在孫紹齊家,那時候心裡也一樣緊張。

 

  「結果你們昨天問攝影師問得怎麼樣?」最後還是繞到公事的話題上才比較能化解緊張感。

 

  「他說那裡在東部一個深山裡,總之我和孫紹齊已經決定下禮拜一就出發前往那裡探訪,預計花個三天左右吧。」

 

  「三天?需要這麼久啊?」

 

  「因為那裡是攝影師和家人度假爬山時偶然發現的,只知道附近都稱呼那裡為人偶之村,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所以我們必須多花兩天向附近的住家探聽看看。」苗子程駛上高速公路,往金山萬里的方向開去。

 

  「我們要去哪?吃鴨肉?」我看著右邊一望無際的大海。「還是要去海邊?」

 

  「妳喜歡海嗎?」他問。

 

  「喜歡。」我笑著點頭,苗子程也帶著微笑。

 

  後來我們果然開到了海邊,苗子程說這是他發現的秘密地點,要從一個小山洞進去,一出了山洞,便看見一整片呈現在我眼前,天與海的交界變得模糊。

 

  我高興的脫了鞋子就往海裡跑,苗子程拿出手機說是要幫我照相,我對鏡頭比了個YA,在海裡踏著浪花。

 

  「你不來玩水嗎?」我問他,苗子程只是站在沙灘上搖頭,嘿,怎麼可裡來到海邊卻不玩水呢?

 

  這片漂亮的海灘只有我們兩個,我對他招著手,要他靠近我一些,苗子程保險起見,他將鞋子脫掉放在一邊,「妳不要趁機想潑我水喔。」就在他快要靠近我的時候這麼說,沒想到居然被他識破,所以我乾脆不等他來得及反應,從海裡撈了一點海水就潑往他身上,苗子程反應很快的轉過身,海水不偏不倚的潑中他的背,把他白色的上衣潑濕。

 

  「哈哈哈。」我大笑著,苗子程跑過來想抓住我,哪有那麼容易,我機警的往另一旁跳,這下苗子程整個人跌進了海水中,變得全身濕,讓我笑得更大聲了。

 

  他狼狽的爬回沙灘上,整個人躺在沙灘上,沙子都黏在他的肌膚上,我在一旁觀察一陣子,確定他不會突然站起來攻擊我後,才跑到他的身邊。

 

  「哈哈,你這個笨蛋。」我蹲在他旁邊故意再笑他一次,苗子程只是輕輕的往了我一眼,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

 

  「開心嗎?」他問。

 

  「還不錯囉,看見你跌進海中。」說完我又笑嘻嘻的跑到另一邊,開始堆起沙堡。

 

  我一面走到前面拿起被海水沾濕的沙子來來回回,苗子程索性站起來,將上衣脫掉,在手中擰出海水直接灑在沙子上。

 

  苗子程的背影在陽光下反射,我的腦袋有些轟隆隆,但隨即看見他的背上有條疤痕,我站起來手貼上他的背,他有些訝異。

 

  「怎麼了?」

 

  我仔細看著那條細短的疤,眼睛緩緩垂下:「這是我刺傷你的痕跡吧。」

 

  苗子程轉過來看著我,「這也沒什麼。」他穿上還沒乾的上衣。

 

  「我沒想到會留下疤痕,真的很對不起。」當時在那間屋子裡,我以為孫紹齊死了,又誤會苗子程殺人,所以我將他當成凶手刺傷了他,好在最後他們兩個都沒事,但刺傷苗子程的事情我一直耿耿於懷。

 

  「我是男生,留疤又沒關係。」苗子程安慰我的說,我輕輕的點頭,他彎下腰看了我的臉,「就別再想這件事情了,好嗎?」

 

  我再次點頭,於是苗子程親暱的笑了笑,他蹲在沙灘上,開始堆疊起城堡,我也在一旁幫忙,海風吹著我們,不再交談,只是靜靜的堆著沙子。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但苗子程身上的衣服都被海風與太陽弄乾了,我們的城堡也完成了大體的形狀,他拿出手機為它拍了張照片。

 

  「我們去吃飯吧。」苗子程自然的拉起我的手,而我也沒有抽開,他拎起我的鞋子,在沙灘上漫漫走著。

 

  晚餐在山上的一間特別餐廳,可以看見台北市一部分的夜景,山上的風和海邊的風很不一樣,海邊的風強勁又會在肌膚上留下痕跡;而山上的風清爽的吹拂過全身,好像能帶走疲憊。

 

  孫紹齊,就像是海邊的風,強烈的存在感在心中留下痕跡;而苗子程就像是山上的風,清爽的帶走我所有的不快與煩惱。

 

  這兩種風都有他的優缺點,而目前,這兩種風我都眷戀,越是想要釐清心中的感覺,我的心就越是模糊。

 

  當我和孫紹齊在一起時,我會想著苗子程;而當我和苗子程在一起時,卻又念著孫紹齊。

 

  人絕對沒有辦法一次愛兩個人,只是這段時間我還沒辦法定下決定。

 

  「我們今天真的是上山下海。」我看著外頭的夜景,笑著這麼調侃他。

 

  「這個,生日禮物。」苗子程拿出一個方型的小盒子,上頭繫了個漂亮的緞帶。

 

  「這是什麼?」沒想到還會有禮物,我有些驚喜的接過。

 

  他只是微笑著看著我,我有些緊張的拉開蝴蝶結,打開盒子後是條漂亮的銀色項鍊,我訝異的抬頭看著苗子程的臉,在低頭看著那土星形狀的項鍊。

 

  「我幫妳戴上。」他走到我身邊,將項鍊越過我的頭,站在我身後繫上,他的氣息就在我的脖子邊,讓我全身緊繃。

 

  「其實我前天就是去買這個,所以才會提早離開公司。」他有些尷尬的說,就是那天夜裡我看見了吳太太的鬼魂,被嚇得不敢回家才會住到孫紹齊那,我聽得懂苗子程的言下之意是說,在我最需要幫助時,他卻沒給與幫忙,為此他感到很自責。

 

  「你……你不用送我這麼好的東西。」尤其我還在處於模稜兩可的狀態下,搖擺不定的我只能這樣接受他們兩人的好意。

 

  「戴好了。」苗子程坐回我前面的位置,對於我剛剛的話沒有評價,我摸著項鍊,內心忽有種好討人厭的感覺,覺得自己真是個討人厭的女人。

 

  尤其看著苗子程毫無保留對著我溫暖的笑臉時,更是難受到無以復加。

 

  所以當苗子程在家門口對我說著他很高興今天可以和我一起慶祝生日時,我內心的罪惡感更是蜂擁而上。

 

  一進到家門就看見孫紹齊的未接來電,我想他一定不知道我今天生日,不然依照他的個性怎麼可能沒有表示。

 

  我看著鏡中的自己,決定了一件事情,在下禮拜五以前,我一定要給他們一個明確的答案,不管如何一定要作出決定。

 

  於是我決定下禮拜請個三天左右的假,到媽媽的娘家走走,順便沉澱一下心裡,在沒有孫紹齊也沒有苗子程的三天裡,一定可以察覺出誰對我還說比較重要。

 

  事不宜遲,我立刻發了封MAIL到總編的信箱,說要告假三天,也保證會交出稿子,於是我開始著手準備行李,並上網訂了火車票,準備禮拜一一早就出發。

 

  當然,這幾天也不跟他們兩個聯絡,這樣才是最好的方式,讓我的心好好沉澱下。

 

 

  禮拜天一早我就被外頭的電鈴聲吵醒,匆匆忙忙跑去開門後,發現居然是黃惜文警官站在外頭。

 

  「王小姐,好久不見了。」她微笑的對我說。

 

  「妳怎麼會過來?」我身上還穿著睡衣,看看時鐘現在才八點。

 

  「把東西歸還給妳。」她拿出一個盒子,那是放著紅鞋的鞋盒,我張大嘴的立刻接過來抱在懷中。

 

  「怎麼這麼快?不是最少要兩個禮拜嗎?」

 

  「這紅鞋跟這次吳太太自殺沒什麼關聯,倒是讓我想到前陣子的紅鞋的命案。」她意有所指,之前苗子程害入警方電腦,就是和她交換條件的。

 

  「這紅鞋跟那件命案沒有關係。」我說,並將紅鞋放到鞋櫃上請黃惜文進來坐。

 

  「不了,林警官在下面等我,來附近出公差順路,所以拿過來給妳。」她擺擺手,準備離開。

 

  「等等。」我叫住她,猶豫著該不該說,「那個,妳方便給我吳太太的戶籍地址嗎?」

 

  「她的戶籍地址就是這裡的四樓。」黃惜文不解的看著我,「為什麼妳要她的地址?」

 

  「我想她也許把我認成了我媽媽,所以我想要確認一下,她們是不是以前的朋友。」

 

  黃惜文思考下,她點點頭,「我會幫妳查查她的遷徙紀錄,到時再跟妳連絡。」

 

  「謝謝。」我感激的說。

 

  我也不知道得到吳太太的舊有地址有什麼功用,但也許可以釐清一些事情,我關上門後抱著鞋盒走到客廳,深呼吸好幾次後打開,那一如記憶中漂亮的紅鞋印入眼簾。

 

  我緊緊的抱住紅鞋,然後將它放到行李裡,準備一起帶回去媽媽的娘家,也許能發現點什麼。

 

  隔天早上八點就到了火車站,意外發現用火車通勤的民眾也不少。從台北到台東大約要六小時的時間,原想將手機關機,但想起黃惜文也許會通知我吳太太的地址,還是作罷,只要不接他們兩人的電話就行了,這次我決定進行三天的人間蒸發,不與他們做任何聯繫!

 

  但當我摸上自己的脖子後才發現,我居然還戴著苗子程送給我的項鍊,明明記得昨天洗澡有拿下來,難道今天起床下意識的戴上了嗎?

 

  話說,項鍊、手鍊、戒指這些圈住的飾品,另外一個意思就是把對方套牢,苗子程是知道這個意思才送我的嗎?

 

  我嘆口氣,將項鍊拿下來收進包包的暗袋裡,在等火車時我買了本公司今天出刊的雜誌,翻到了孫紹齊寫的那面,他寫著日蝕與月蝕對地球的影響,我注意到日環蝕的時間就在後天,看來在台東也許有機會可以見到難得的天文景觀。

 

  同時,孫紹齊和苗子程也在今天前往人偶之村探訪,他們說人偶之村位在東部,我猜想應該是花蓮一帶,就算也是在台東,也沒那麼巧會遇上。

 

  在火車上睡睡醒醒的,總覺得不是很安穩,看著窗外的山與海,自己似乎踏上一條不歸路,我拿出放在行李中的紅鞋,放在腿上,這樣的行為才能使我安心。

 

  蒸騰了將近六小時後,抵達台中火車站已經下午兩點,我在附近的便利商店隨便買個東西吃以及一些應急食物後,招了輛計程車往媽媽的娘家去。

 

  記憶中,自從外公外婆在那次過世以後,我就沒再回到這裡,往後都是媽媽一個人回來,剛開始她都回來一個禮拜,慢慢越來越少,最後甚至一天來回。

 

  「妳有看見前面那棟藍色屋子嗎?就那一棟了。」司機大哥停下來指著前方的路。

 

  「好,謝謝你。」我拿出錢給他。

 

  「妳一個女孩子家來這做什麼啊?」司機大哥隨口問問,但安全起見,我決定說謊。

 

  「這是我媽的娘家,朋友們想來台東玩玩,我先過來打掃一下,晚點等他們到了才有乾淨的床可睡。」讓司機大哥知道我一個女孩子來這並不是好事。

 

  「這樣啊。交通是比較不方便啦,不過好山好水的,來,找妳錢。」

 

  直視前方就可以看到唯一一棟藍色平房,房子的後頭是座山,唯一對外的通路是前方一條大約只有兩輛機車可以交會的狹窄道路,兩邊則是田,上頭還插有稻草人。

 

  我提著行李,慢慢的往那走去,這條路明明只在我三、四歲時走過一次,但我的記憶卻好清晰,我記得前方的右邊有一個小窟窿,往前走了幾步果然看見。我的記憶有這麼好嗎?好到三、四歲那一年的事情記到現在?

 

  不對,在記憶中,看著這條路的視角跟現在一樣,那時我沒有這麼高,怎麼可能看見這樣的風景。

 

  我閉上眼睛,按壓一下眼頭部位的穴道,打起精神再次往前走。

 

  鑰匙爸爸說放在大門邊的盆栽底下,那盆栽早就枯萎,但鑰匙的確還在下方,還附有一層灰,看起來沒人動過。

 

  一打開鐵門後,屋裡的霉味立刻傳出,我打開電燈,並且迅速把屋內所有的門窗都打開,此時外頭正好吹來一陣清爽的風,將屋內的霉味一口氣帶走。

 

  我將行李放到房間裡,順手將頭髮綁起來,走到後院放置掃具的地方拿了掃把和水桶,準備將這裡大大清掃一番,就先從外頭的長廊開始弄起吧!這樣決定後,我走向客廳,忽然一陣不對勁的感覺,我疑惑的轉過頭環伺這棟屋子。

 

  為什麼我對這會如此熟悉?

 

  我只有三、四歲那年來過一次,怎麼連掃具放哪我都會知道?

 

  雞皮疙瘩爬滿我整身,最近我的記憶老是出問題,就好像有兩個人的記憶共同存在於我腦中。

 

  拍拍自己的臉頰強打起精神,我將屋子裡的灰塵去除,還洗了床單曬在庭院裡,並且弄乾淨了廁所,最後擦完長廊的地後,我躺在上頭吹著徐徐涼風。

 

  這樣的風讓我舒服得快要睡著,加上剛剛一身的勞累,白天又太早起床,配合著掛在長廊上的風鈴聲,叮叮噹噹的,這真是個適合睡覺的時間,我閉上眼睛,決定休息一下。

 

 

鬼尾巴3人偶村試閱在此全部完畢~(停在這不上不下的地方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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