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了。」我說。
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鐵青的臉,深刻的感受到現實。
我想我愛上那個男人很久了,他拿著咖啡的手指、敲打鍵盤的動作、將電話夾在肩上的型態,他的笑聲與聲調,他的任何舉動,他所有的一切都如此吸引我。
只要能看著他,我可以一整天不做上任何事情,整個時間與空間,甚至是宇宙彷彿都停止了,在我的世界,他就是中心。
我想他從沒注意到我,畢竟我總是默默看著他。
在這間我與姊姊合開的咖啡廳裡,我總是在櫃檯偷看著他。
他是店裡的常客,總是穿著西裝戴著手提電腦,點一杯原味黑咖啡,再加點一小杯義式咖啡。
他固定在禮拜三下午來到店裡,總是坐上兩個小時,遇到下雨時他會帶一把黑色雨傘,然後再多待一個小時。
他老是坐在落地窗旁邊的兩人坐位,然後背對著櫃檯,這讓我可以更方便的觀察他。
有天我將他的義式咖啡換成大杯子,他來櫃台時瞪大了眼睛。
「現在改成大杯了嗎?」
「不,這是招待您的。」我對他不自然笑著。
「欸?這怎麼好意思?」他訝異的說。
「您是老主顧了,沒有關係!」我說,而他微笑道謝的眼睛就像要把我吸進去。
從此,他不會再背對著櫃檯,偶爾我們四目相交時,他會先對我露出微笑。
但我們之間的互動僅止於在櫃檯的點餐以及偶爾的對眼微笑。
不過這一切都改變了,那天就是我們之間的轉戾點。
那天是星期三,盲腸炎就這麼突然的發作,等我恢復意識已經躺在醫院了。
「店裡怎麼樣?」一睜開眼我便問著姊姊。
「妳就是這樣愛操心,我提早關門了。」姊姊削著蘋果說。
「那…」他呢?我想知道他有沒有來,有沒有注意到站在櫃檯的不是我?
「都已經開刀了還在擔心店裡,交給我就好了,妳好好休息!」姊姊摸了摸我的臉頰。
就這樣,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我沒有到店裡,我好想念那個男人,在我還沒真正認識他的時候我就愛上他了。
在辦理出院那天我興奮難耐,我就要可以見到他了,這次我一定要鼓起勇氣和他說話,我這麼決定著。
「我來囉!」
姊姊從病房門口進來,她後面跟著一個拿著花束的男人。
那個我朝思暮想的男人。
我愣在原地,雙眼離不開他們十指交扣的手,而那男人也一臉訝異的看著我,之後又看看我姊。
「妹!這位是常來我們店裡的客人,」姊姊靠向我的耳邊,「他那天跟我告白了!」
那時候,我只覺得世界一片黑暗,後來的日子我也不知道怎麼過的,我只知道他們處的很好,很相愛。
看著姊姊的表情,我就能感受到她心裡的甜。
某天,那男人打了通電話給我,他約我在五星級飯店的房間會面,這讓我欣喜若狂,我知道他是姊姊的,但是我先愛上他的,我秘密的赴了這個約會,穿上了我最漂亮的一件洋裝,路上的人無不回頭多看我幾眼。
他在房間裡等著我,平日筆挺的西裝現只剩下白襯衫,他坐在真皮沙發裡,桌上開了瓶89年的紅酒,他背後的落地窗映照出美麗的夜景。
我願意用一切,換此刻的光景,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我。
我調整絮亂的心跳緩慢走向他,說我不期待發生什麼是騙人的,我期望要發生點什麼。
「我想向妳姊姊求婚。」
這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我的心猶如刀刃,世界愁雲慘霧。
他詢問了我很多關於姊姊的事情,興趣、嗜好、習慣、喜惡、回憶等屬於我才會知道的秘密。
「你為什麼會愛上姊姊呢?」姊姊平常都待在內場忙餐點,為什麼他不是愛上站在服務台的我?
他因酒精而脹紅的臉上閃過一絲靦腆。
「其實妳姊姊沒問過,所以我也沒再提起,我想大概是她第一次給我大杯的義式咖啡那天開始吧。」
我一愣,手上的玻璃杯滑落到羊毛地毯上,紅酒灑在地毯暈了開來。
「後來我就常注意她在服務台的一舉一動,有時候四目相交時她會連忙移開眼神假裝沒事,那表情真的很可愛。」
他撿起玻璃杯放到我手上,而我簡直不敢相信我所聽見的。
「所以幾個月前,我鼓起勇氣和她說話了,她一臉搞不清楚狀況,我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不過我是真的愛上她了。」
那、是、我。
那是我啊!不是姊姊!
為什麼會搞錯?
為什麼會認錯人!?
「妳不要告訴她耶!」他紅著臉叮嚀我。
「我不會說的。」因為你愛上的應該是我。
我為他再倒了一杯紅酒。
眼前的男人鐵青著臉,額頭的冷汗地到地上。
「騙你的。」我開口,他瞪大眼睛。
「只是想警惕你以後不要喝得那麼醉,」我笑,「而且那天我們什麼也沒發生啦!」
「真的嗎?」這麼多日子以來,他終於露出一個真正的笑容。
「真的!你喝醉也只是一直喊姊姊的名字,一點面子都不給我耶,」我看著他自嘲著,「好歹我和姊姊也是雙胞胎呀!」
「妳是說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他抓住我的手臂,用力搖晃著。
「真的啦,好痛喔。」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他抱著頭坐了下來,眼角滑出眼淚。「妳和妳姊姊長得一模一樣,我真的怕喝醉的我抱錯人。」
我的心狠狠的撞擊著,那天灑落在羊毛地毯上的不只是紅色的酒。
「快去找姊姊吧,你不是打算要對她求婚嗎?」我努力揚起一個微笑,「雖然因為我的玩笑停滯了兩個多月。」
「是啊!」他站了起來,將手搭上我的肩頭,「雖然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但我很慶幸它是假的。」
我微笑,天空降起毛毛細雨。
「快點去啦,你要姊姊在雨中等你嗎?」
「那我先走了!再見!」我看著他消失在毛毛細雨中的背影。
「再見,姊夫。」我喃喃的說。
我將雙手覆蓋在我的腹部,只有我知道,那一晚的溫柔是屬於我的。
我抬頭望向烏雲密佈的天空,雨水與淚水模糊了我的妝。
我對姊夫,開了一場最真心的玩笑。
而上帝,對我使了一場最殘酷的惡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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